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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第 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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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按理說這座玉雕原本就是你們許家的東西”齊晉把許白璧的杯子倒滿,做了個請的手勢,端起自己的酒杯,一仰而盡,把空酒杯倒扣在桌上。

看到許白璧也幹了杯子裏的酒,他才接著說道,“不過既然是公開競拍,自然是要按公開競拍的規矩來”他斜眼笑了一笑,“希望許老板不要怪罪。”

許白璧面上不動聲色,只是淡淡笑著,然而他心裏明白,對方既然故意提前約了他出來見面,必然是有所準備的。

他狀似毫不在意道“公開競拍,價高者得,理所應當,又何談怪罪呢?”

齊晉笑了兩聲“看來許老板信心滿滿,志在必得,只是這次競拍,魏家也派了人,以白璧坊現在的財力,怕是難以為勝呀”

許白璧沒說話,

齊晉繼續道,“無論是論齊家許家的關系,還是你我二人的私交,我是應當做個順水人情給你的”

“我有心想把這座玉雕完璧歸趙,只可惜沒有個合適的名頭”

齊晉此人,雖然也是書香世家出身,然而卻是個野心外露,一身銅臭的地道商人,喜歡在酒桌上談生意,有一種武夫脾性,說話不愛拐彎抹角,喜好直來直往,因此也十分沈不住氣,幾句話下來,見許白璧不為所動,心裏開始著急上火。

“我這裏一門心思恨不得白送了玉雕給白璧坊,只是不知道許老板心裏怎麽想?”

許白璧不緊不慢拿起桌子上的水,把酒杯從裏至外涮了一遍,倒了一杯綠茶,眼看著齊晉臉上漸漸有些不耐煩的神色,這才緩緩開口道,

“齊老板想找個合適的名頭,也就是想加深和白璧坊的合作關系,不知道齊石行想和白璧坊在哪方面合作。”

……

許白璧從酒樓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,天上黑壓壓的,一點星光都看不見,倒是這城市裏的摩天高樓,商貿大廈,燈火通明,五光十色,彰顯著這座城市似乎永不停息的熱鬧,歡歌達旦,你來我往,推杯換盞間暴露一個又一個欲望。

不過剛出酒店,他就收到了競拍取消的短信,齊老板醉翁之意不在酒,此時目標達到,卻也要安撫好其他來人,幹脆把競拍改成了酒宴,許白璧看了幾眼,便把手機丟回到了口袋裏。

齊秦胃口很大,開口便要插手白璧坊的一個大訂單,齊石行原本是個古玩行,主營的是書畫,這幾年有心拓展,想在玉石領域插一腳,大概是憑著許家流落在外的鎮宅玉雕,以為拿捏住了白璧坊這個軟柿子,故意玩了這麽一招甕中捉鱉,向許白璧獅子大開口。

許白璧同意了,以白璧坊現在的資金來說,那筆訂單本就很勉強,有了齊家的合作,解決了資金問題,也算是互利共贏。

何況齊秦大方地把那座玉雕送還給了他,完璧歸趙,他應該高興才對。

只是他臉上卻不見半分喜色,自從經營白璧坊以來,他早就習慣了商場上的這些虛情假意,爾虞我詐,漸漸如魚得水,得心應手,白璧坊如今發展得越來越好,在誰看來,都是要歸功於許白璧,可他從沒有為此感到喜悅。

比起事業,白璧坊更像是他的責任,終日背負著,讓他竭盡全力。

偶爾的時候,許白璧甚至痛恨自己的成功,即便他還是會換上素衣,還是會在空閑時抄寫佛經,每月初二雷打不動地去廟裏,然而他知道從骨子裏他已經是一個世故且擅於玩弄人心的人。

他痛恨這樣的自己,因此看祁涼更覺得自己的卑鄙怯懦。

但是他不打算改變,他不計較手段了,只要祁涼不知道就好,只要在祁涼眼裏,他還是從前那個許白璧就好。

許白璧拿出手機,撥了一個電話。

……

醫院裏人來人往,床位比中華鱘還稀缺,比學區房更金貴,祁老師獨自窩在病房走廊裏,腿上架著筆記本,一邊準備著家長會的資料一邊分出神來盯著葛尋煜。

醫院說過了四十八個小時,就算是過了危險期,明天老爺子就可以轉回普通病房了,但是誰也不敢擔保老爺子還能醒得過來。

“這個年紀了,在鬼門關裏走了好幾遭,都能有驚無險挺過來,這是命大還是命苦,誰也說不明白。”

葛尋煜很聽話,該吃飯吃飯,讓他睡覺他就睡覺,只是不說話而已,一言不發,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。

祁涼怕小孩憋著難受,更怕小孩想不開憋出病來,可惜祁老師就沒點亮過善解人意,知心姐姐的技能,對目前情況什麽用處也派不上。

他把筆記本合上,愁眉苦臉地看著小孩的背影,恰在這時,電話響了,他看一眼,趕忙接了

許白璧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快接電話,楞了一下,才問道“尋煜還好嗎?”

“好什麽呀”祁涼發愁地捏了捏眉心,走到僻靜處,“一整天沒說話了,我真不知道怎麽安慰人”

“你說要不要找個心理醫生開導一下。”

許白璧沈默了片刻,說道:“我明天就回來。”

“這麽快,你不是說事情要兩天才能解決的嗎?”

“已經解決了,你再照顧他一晚,明天我就回來了。”

掛了電話,祁涼還在琢磨,許白璧看來是真擔心這小孩,特地提前一天回來了,

第二天許白璧回來的時候老爺子已經轉進普通病房了。

祁老師在醫院守了兩天,整個人看上去也有些病懨懨的,給老爺子收拾櫃子的時候還在打哈欠,他望了一眼旁邊的葛尋煜,

“哎,你不困嗎?”後者搖搖頭。

“年輕就是好”祁老師又打了個哈欠。

祁涼從附近超市買了一些生活用品,一紅一綠的兩個大水瓶立在櫃子上,在通白的病房裏格外顯眼。

許白璧從後面拿過水瓶,

“我來吧。”

祁涼轉過身子,揉著眼睛有些驚訝道“你回來啦。”

這個人胡子拉碴,蓬頭垢面,眼底的兩團青色十分明顯,像是動物園裏溜出來的國寶。

許白璧一下飛機就來了醫院,風塵仆仆,情況也算不上多好,然而他蹙著眉頭,看了一眼祁涼,

“你先回去休息吧”

祁老師知道自己現在形象肯定不佳,心裏想著許白璧大概嫌棄他,於是點點頭,“成,我先回去了。”

祁老師走得幹脆利落,然而回家路上就後知後覺心有不平起來,沒見過這麽卸磨殺驢的,他又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,全是醫院裏薰出來的一股子消毒水味道。

算了,不和潔癖計較。

祁涼回家先洗了個澡,然後開始翻箱倒櫃,翻到一半騰出右手撥了個電話。

夏曉夢今天本來不用上班,但是診所一個新來的小護士臨時有事,她給替了個班,偏偏今天病人不少,打點滴拿藥忙得騰不出手。

手機孤零零躺在櫃臺上響了又響。

一個拿藥的老太太說,“姑娘,再不接電話,你男朋友該著急了。”

夏曉夢先是一楞,看到手機才反應過來,

笑著解釋了一句“不是男朋友,我單身”然後接了電話。

“怎麽了?”

祁涼把櫃子翻空了也什麽都沒找到,這才站起來,“幫我個忙,介紹個靠譜的護工”

夏曉夢這邊有病人等著拔針,她匆匆答應一聲,對祁涼說,“我把聯系方式發你。”

沒多久,祁涼就收到了夏曉夢的微信,按照上面的電話聯系了護工。

他做完這一切,覺得自己確實挺愛管閑事的,非親非故,葛尋煜甚至也不是他的學生,他陪護了兩天不夠,還巴巴地給安排好了護工。

祁老師嘆口氣,一遇到許白璧就賤兮兮的,認命了。

這兩天,他從葛尋煜的三言兩語裏拼湊出了許白璧這些年的生活。

在許家破產,許家老大帶著老婆自殺以後,許白璧就帶著侄子許望東奔西走,開了一家新的玉石店謀生。

葛尋煜的爺爺是許氏玉石的老人了,許家破產以後,也幫了許白璧很多忙,因此許白璧才這樣照顧他,想來他和許望相依為命,大概把老爺子和葛尋煜也當做親人。

打聽到這些,祁涼心裏挺不是滋味的。

許白璧是多高傲的一個人,從來都沒向誰低過頭,他在大西北吃苦受難的時候,還以為這個人肯定是悠哉閑適的,然而現在卻得知,生活不易,也沒放過許白璧。

在家破人亡以後,帶著不懂事的侄子,重新把家業做起來,不用想也可知其中艱辛。

世人都在受苦受難,唯獨許白璧受苦難,就讓祁涼特別受不了,懊喪與無奈接踵而來,百感交集五味雜陳。

大概,到底是,他曾經把許白璧當做珍寶,因此格外見不得明珠蒙塵,見不得仙子下凡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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